此刻自己明明十足的清醒,却中有种不真实的感觉。先前经历的种种事情的片段像电影快进般的迅速在她脑海中闪过,她一时间还没理清这一切的前因后果。
未曦没等他再开口,便率先说道:“已经不早了,我得快些回家,我……”本想就此道别的,可她看向旧巷的入口时,心里有些渗渗的,突然话锋一转,手指向前方,“我往那边走,你顺路吗?”虽然跟踪者已经找到,就是眼前的这个人,但未曦仍旧不敢独自走入那旧巷。
他只是微微一笑:“我送你回家吧!”好像未曦不说那句话,他也会这样说一样。
未曦点了点头,两人并肩走近了旧巷。未曦没意识到此时自己已经盲目信任眼前的人了。寂静的旧巷里,她仍旧觉得背后凉飕飕的。她不理解,明明“罪魁祸首”已经被她逮到身边了,为什么心里仍有惧意。
前方昏黄的灯光忽的闪了一下,未曦受到惊吓,下意识的去拉旁边那个人的衣袖。她对自己的这个“下意识”更加的不解,她从没这种习惯。倒是思思,个头比自己高,却总喜欢攀着自己的胳膊做亲昵状。刚刚那个举动如她习惯性的动作一般,似乎她以前经常拉一个人的衣袖,所以方才才有这所谓“下意识”的动作。
身旁的人愣了一下,转过头对她说道:“怎么?你害怕?嗯……我可以牵你的手吗?”
可没等未曦回应,他便反手握住的她的手,轻声说道:“别害怕!”
未曦感到他的手十分冰凉,当然她自己手也热不到哪去。她正奇怪自己对他突然地举动居然动毫无反抗之意。他的手几乎没有温度,但这种触感却让未曦有种特别的熟悉感,又或者这并不是熟悉感,而是所谓的安全感。
未曦意识到他的声音并不是天生的喑哑,而是十分符合此人风格的那种男女莫辨的中性嗓音,说话的语气里还带着小孩子一般的稚嫩和灵动。如果不是已见到此人,只听他的声音,她一定会认为这人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。
想到这里,未曦猜测他也许很久都没和人说过话了,一个人长时间的不说话,再开口说话便会像小孩子刚学会说话那样,语气稚气而又灵动。他是否由于某种缘由很久都不曾与人说过话了呢?正如曾经的她一样。
她想,她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亲切感了。因为,看着她,就仿佛看到过去的自己。
身旁的人好像发现未曦一直凝视着他的目光,偏头看向未曦,两人的目光在昏黄不定的灯光下相遇。未曦尴尬地回过头,没能捕获到他微微上扬的唇角。
“你家在这附近吗?”未曦赶紧找个话题弥补这片刻的尴尬。
“嗯,这个方向,一直往前走。”他回答道。
“一直走,在便利店后面吗?”未曦看着前方,除了24小时便利店,再无其他的建筑了。
“嗯,还要一直走。”
“还一直走的话,不就到后山公园了吗?”未曦又问道。
“公园啊!嗯,那还要一直走。”
“……”未曦开始怀疑他家是否真的在这儿“附近”了,也许她再问下去,也不会弄清他家到底在哪。估计他家只是在这个大致的方向,但是离这儿很远的地方。这样想来,他居然每晚都跑到这边来,等着她回家吗?
他们走出旧巷时,少年仿佛知道不久就要分别,轻轻松开了未曦的手。
“我们不同路了,我家在那边,谢谢你陪我走那一段路。”未曦转向他,开口说道。
“嗯,我也要回家了。”
“你路上小心,再见!”未曦想着他还要走那么远的路回家,心里不禁有些愧疚。她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,又转口问道:“对了,一直忘记问你叫什么名字了。”
少年却突然紧蹙双眉,声音透着一丝空灵不定,像是回应未曦,又像是对他自己说:“名字,我没有名字!”
未曦讶然,瞬间的沉默让她有些不自在,正想该说些什么来补救。
对方却很快恢复了原状,仿佛未曦从未问过他的名字,郑重地和她道别。
“能和你做朋友,我很高心,再见!”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高兴事儿一想,脸颊再次绽出明媚的笑容,明明是那样的艳丽,却又有着小孩子般的天真无邪。
未曦对这个凭空出现的神秘少年还有颇多的疑问,譬如,他的性别。但她实在不好意思直接去问人家:“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啊?”看他的身形,十六七岁的少女应该不会一点曲线都没有吧!暂且就定义他为“少年”吧!不知明天还会不会遇到她,转念一想,明后两天是周末,她不会再去学校,应该不会遇见他。这样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了?
这天晚上,未曦又梦见了她许久都不曾做过的那个梦。
紫色的花海中,一个小女孩在花群中又蹦又跳的来回穿梭,伴随着她那如银铃般欢快的笑声。一旁的斜坡上,有个女子正冲着花丛里喊着什么。
女子:“……,……回来……”
女子的喊声很大,但她说的具体是什么,她却听不清。
对了,好像是叫那个小女孩快些回去。好像是这样。
小女孩听到了女子的喊声,但却没回应女子,反而是朝着反方向跑去。
好像在追逐着什么,女孩看见了什么?
小女孩边跑,边朝着前方喊着什么,完全不顾身后的女子。
女孩:“……”
女孩在喊什么,她也听不清。
女孩喊了好几声。
女孩:“……,等等我!”
谁?女孩让谁等等?
她费力的想去听清。
女孩:“大哥哥,等等我!”
最后,她终于听清了,女孩叫的是“大哥哥”。谁是那个“大哥哥”?
她顺着女孩跑的那个方向看去。花丛尽头,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站在耀眼的阳光下,样貌确隐没在阴影里,怎么也看不清。
再想看清,这个梦却蓦然结束了。
梦境本不长,但未曦这一晚上却反反复复地做着这个梦。一次又一次重现的梦境里,她怎么也看不清梦里那三个人的长相。
她看不清小女孩的样子,女子的样子,以及梦境结束前的那一瞬间那个高大身影的具体样貌。她越是想看清,人影却越是模糊,仿佛她反反复复地做着这同一个梦,就是为了看清那些人的长相,但每一次,都没能如她所愿。
唯一清晰地是,她这一晚上都被一股甜甜的香味温柔而缠绵的萦绕着。
周末下午,当未曦拎着购物袋,走出便利店时,才想起昨晚反复做着的那一个梦,她醒来时又把那个梦给忘得差不多了。而这次除了那个高大模糊的身影,未曦终于记起了梦中似乎还有一个女子。在梦中,她看不清女子的长相,而现在想想,却隐约觉得女子的身影十分的眼熟,在她似乎就要记起那女子是谁时,心里忽然堵得慌,这种莫名的感觉让她不敢继续往下想了。
梦境中那片紫色的花海,以及直到清醒后还一直萦绕在她鼻尖的那股甜甜的香味,让她立即联想到后山公园那片风信子。上次和慕辰一起回家时,似乎也闻道了那股香味,如今还不到三月,风信子今年竟开得这么早吗?
她想着现在时间还早着,她便跑到小区后面的公园去散散心。她家所在的小区后,有一个小土丘,应该是将建房子时打地基挖的土直接移到了这里,之后便没再移走。有关部门干脆在那上种满草,和其后废弃的花园围起来建成了一个公园。小区里的人都形象的称其为“后山公园”。
至于所谓的废弃花园其实并不“废”,只是没了主人。这花园原本是一座私人的庄园里的一部分,后来听说庄园的主人失踪了。庄园后那座西式风格的庭院小楼倒是真的废弃了,红砖墙上遍布着葳蕤蔓生的爬墙虎,院内花草不是枯败,就是疯长,丛生的杂草已经蔓延至栅栏外,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挂在院子的栅栏铁门上,似乎想告诉人们它那长年未归的主人还会回来再次打开这把锁。
未曦蜷腿坐在庄园对面的半山坡上,和煦的风儿拂过她的脸颊,扑面而来的空气被吸入鼻腔,不知是否是自己的幻觉,她总是在这空气里嗅到淡淡的一丝若有似无的香味,这香味甜甜的,很熟悉,未曦知道这是今年还未开花的风信子的香味。眼前是一片醉人的新绿,没有见着一株风信子开花,可这香味从何而来?
未曦抬头望着前方,花丛的尽头立着一棵高大的广玉兰,树荫下隐约可见一个横躺在草地上的白色身影。好像是有个人躺在那里,未曦想看清楚点,腿不听使唤的朝着花丛尽头走去。来到那棵广玉兰前,白色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。居然是一件乳白色的连帽衫,静静地铺在草坪上。到底谁把衣服放在这里?从远处看,竟像是有个人躺在这里睡午觉。这白色连帽衫看着挺眼熟的,对了,昨天那个无名少年穿的似乎就是这件衣服!
此时天色已暗了下来,该回家了,未曦也没再多想,便抄近路走,来到小区后方的护栏处。此处了护栏有一部分被人截断了,大概是有人也懒得绕道,便偷偷做了手脚。这倒方便了住在附近几栋的居民,大家纷纷选择在此处“钻洞”,都不愿再绕道走正门了。
未曦刚从护栏的空当儿钻过去,便听到侧身传来一声苍凉的叫唤:“小心——”
是一个女人的声音,此时周遭太过安静,除了未曦自己,再不见半个人影。刚才那一声好似人的呓语,在这微凉的夜色里显得尤为空灵而诡秘,未曦甚至怀疑是自己出现幻听了。
刚刚迈出步子,她再次听到一声叫唤,这次的她听得无比真切,如果她的感觉没错的话,说话的那个人比刚才更加靠近自己了。
她朝声音的来源处望去,果然在离自己不到五米处的一扇窗户的防盗网后看见了一个黑影。这一发现,让她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儿,整个人也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。
借着不远处路灯昏黄的光,她看了清这个黑影的真实面貌,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。蓬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两颊,只余一双黑得铮亮的双眸死死地盯着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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